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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只講緣,不談錢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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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只講緣,不談錢”

“我信。”

如此冷傲且淡然的姿態!如此凜冽且迫人的氣勢!

再配合身為仙君該有的高冷淡漠眼神殺,便是那找茬的方臉劍修心中再不敬服,此刻也垂首不語了。

見此情狀,白清歡在心中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讚。

俗話說,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對手。

合歡宗是青霄劍宗的老對頭了,白清歡年輕氣盛之時,也沒少同如今那幾位劍宗長老橫眉冷眼交鋒。

劍修們大多斷情斬愛,他們身上那種每根發絲都在裝的究極裝逼氣質,她能穩穩拿捏九成。

所以,在對段驚塵一無所知的情形下,並不影響她裝起來。

假仙君並不露怯,直截了當問。

“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麽事?”

聞言,還扛著剛才暴力拆下的門板的李長朝身體一僵。

頂著眾師弟師妹求救的眼神,她只得把破了個大洞的門板放到一旁,主動上前,拱手低頭回話。

“稟師祖,您將那妖獸誅殺後陷入昏迷,我們幾人都不擅醫道,探不出緣由。掌門知曉後,便下令讓我們返回宗門。”

她在心中默道,只不過雲舟年久失修,還沒到青霄劍宗呢,就墜毀了。

白清歡頷首,她方才亦是察覺到這具身體似乎受了某種重創,而且觀這傷勢的古怪,可不像是所謂元嬰期的妖獸能弄出來的。

她壓下此事,繼續好似不經意問:“合歡宗有何異動?”

李長朝楞了一下,“這……我們離去時,合歡宗依舊山門緊閉,想來現在也一切如常。”

“那白清歡呢?”

又從段驚塵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,這下李長朝的表情更古怪了。

不對勁,段師祖不對勁!

她忍不住飛快瞥了段驚塵一眼。

卻見他臉色蒼白,唇色淡淡,冷冽中帶著明顯的傷後虛弱,似乎隨時都會再次昏死過去。

饒是這般,低聲詢問的依然是白清歡。

這可不像他們之前聽聞的什麽“仙君冷拒妖女”的戲碼啊!

李長朝心中浮出一萬個大不敬的猜測,只是苦於身份,不敢多嘴一句,只能訥訥回答。

“並未聽聞任何消息,想來應當仍在閉關。”

白清歡輕頷首,面上仍舊漠然,腦中卻是百轉千回。

她的身體還在,體內的神魂也不知是段驚塵還是何方邪祟,但只要人還在合歡宗,那就好辦了。

初醒來時,她憂心的是被仇家拘了魂換了身。

如今知道這副身體的來歷,倒是心安了。

畢竟,段驚塵同白清歡的關系,任憑外面傳得如何覆雜,實則就同宿泠風和他那素未謀面的道侶一樣——

只有“素未謀面”一詞是真的。

她印象中甚至不曾見過段驚塵,更不可能在這樣小孩身上欠下什麽情債了。

好消息:沒被仇家奪舍。

壞消息:陰差陽錯把對家那位寶貝祖宗奪舍了。

然而白清歡內心卻毫無波動。

笑話,她急什麽?

反正急了也沒用。

俗話說,在哪裏摔倒就在哪兒躺平,繼續當著這地位超然的假仙君,還能弄清楚那潑自己臟水的妖獸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
心思定下後,白清歡看向李長朝,卻發現後者正目光覆雜地打量自己。

她神念微凜。

這群劍修雖莽且愚,但難免會有心思敏銳之輩,眼前這女修似乎就對自己起疑心了。

不可輕敵!

白清歡暗自反省自己,裝得越發投入。

李長朝感受著突然鎖定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,心中更加忐忑了。

糟糕,段師祖好像不滿意我剛才的答案啊!

李長朝看了看破爛不堪的雲舟,斟酌一番後,小心開口:“段師祖,天寒風急,雲舟不慎受損。我們先在北靈城內耽擱兩日,順便尋醫修為您療傷可好?”

還不等白清歡作答,她便略僵硬的幹咳一聲,低聲補充了一句。

“北靈城修士來往頻繁,正好探聽合歡宗和白清歡的消息。”

白清歡:果然,她很是警覺,已經開始試探自己了。

“可。”

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,她不多說一個字。

這樣的冷淡回應,卻讓李長朝的表情更覆雜了。

果然,段師祖對白清歡很是在意!

李長朝同身後的師弟師妹們低聲交代了幾句,便尊敬的跟在白清歡身後。

“段師祖請。”

白清歡從善如流走下雲舟,帶頭走在前方。

北靈城位於北靈洲中部,再往北去,便是青霄劍宗了。

仙門腳下,狗都沾了三分仙氣,來往的凡人腰板自是挺得筆直。整座城巍然且繁華,和講究悠閑雅致的東靈城自是大不相同。

白清歡也不是頭一次來北靈城,這會兒自是熟門熟路往西走去。

北靈城有修士有凡人,雖不至於涇渭分明,卻默守著規矩,修士大多在西坊市交易。

乍一踏進西坊市的地界,空氣中浮動的靈力好似都變得活躍了許多。

來往的人身上也都散發著或高或低的修為,大多都是散修,當然,亦有不少遮蔽了氣息的強大存在。

一路上,熱絡的招呼聲不斷。

“道友買靈器嗎?靈器買一得五,買下品靈器送豪華木盒、布袋、掛繩和清洗布!”

“走過路過別錯過!上好的符篆只要九十九,滿兩百減三十,滿三百減五十了!”

“道友嘗嘗新出的丹藥,可配送至宗門洞府,百裏以內免配送費!”

“……”

在這片熱鬧的招呼聲中,白清歡的步子也逐漸放緩,暗忖北靈城的物價倒是比東靈城的便宜許多,下次該來這兒買法寶。

西坊市的青梧街林立了多家醫館,打的醫修宗門招牌各不相同。

最大最醒目的,自然是在醫修屆聲名赫赫的醫仙谷的招牌。

遠遠觀望,來往修士大多一臉血腥煞氣,卻都老實在店外排隊等著,無人生事。

白清歡半只腳都快邁入醫仙谷的醫館了,餘光就看到以李長朝為首的劍修們,熟門熟路拐道進了隔壁的暗巷。

嗯?

你們劍修還有隱藏的療傷門路?

似乎是為了讓師祖安心,幾個年輕的劍修你一言我一語介紹起來。

“段師祖,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北靈城找醫修療傷時,有幸認識的一位醫修大師!”

“大師身居陋巷,實則心懷蒼生,一出手便贈了我們一瓶高級療傷丹!”

“免費的!”有人急忙接話補充道。

就連被白清歡鑒定為“很是警覺”的李長朝也跟著點頭,認同了師弟師妹們的話。

“大師確是醫者仁心,我記得他曾有言,他對靈石沒有興趣,他最快樂的時候,就是他一個月只收了九十一塊靈石的成本價,為一個受災的村子煉丹的時候。”

白清歡心中暗道古怪,怎麽感覺這位大師,聽著不太對勁?

不過她很快又釋然。

也是,劍修好戰,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,平均每人只剩半條命,乃是醫修們最大的衣食父母,認識幾位性情高潔的隱世聖手,也是正常。

她是如此想的。

但是當她站在暗巷的這家醫館前時,卻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。

店門懸掛的醫館招牌還散發著新漆味道,只是不知為何鋪子內卻一片空蕩,連椅子不曾見得。

劍修們也有些懵然。

“興許大師又外出雲游,去拯救其他村子了。”李長朝皺眉思索後,如是道。

白清歡:哦?

原來你們北靈城的人雲游時會把整個鋪子都搬空啊?

“可是大師雲游也罷了,怎麽連個藥童都不在,我們現在如何是好?”

眼看他們像是認準了這裏,白清歡提醒:“出門右轉,醫仙谷的醫館還開著。”

然而劍修們都顧不上對師祖的敬畏了,打眼望去皆是愁眉苦臉,“醫仙谷問診一次便要五百靈石,恰好這月是閏月,按例會有長老來坐診,診金還得翻倍!”

“醫仙谷還不給賒賬!上次我鬥膽報了師父的名字,說記他賬上,那個醫修居然直接傳訊給咱們宗門刑罰堂的長老告狀了!”

另一個劍修嘆息:“我們上月湊靈石換了知己身份牌,現在怕是再湊不齊如此高昂的診金了。”

白清歡捕捉到又一個陌生的字眼。

“知己身份牌又是什麽?”

李長朝已經懂事遞上一個劣質的岫玉牌子,卻見上面龍飛鳳舞一行潦草刻字——

“人生難得一知己”

李長朝:“當日大師贈丹,不願意收我們靈石,只說人生難得一知己,我們即是同他有緣,那麽他就只講緣,不談錢。”

白清歡:嘖。

突然有種越來越不妙的感覺。

李長朝:“所以大師說,日後不收我們診金,只收我們煉制丹藥的成本價。”

白清歡:“……你繼續。”

“可惜大師忙著雲游濟世,無暇看顧醫館,於是就贈了我們這個知己身份牌。只要拿了玉牌來,就證明我們是他的知己,店內丹藥一概半價。”

李長朝身旁的師弟再次興奮補充:“而且還存一萬送一萬,存兩萬送兩萬呢!”

白清歡用憐惜的眼神看著這群小傻子,問:“所以你們一共存了多少?”

師弟微擡下巴,傲然:“我們十人共湊了十萬靈石,算起來可以買價值二十萬靈石的丹藥呢!”

“錯了!”

警覺的李長朝糾正術數不好的師弟,異常嚴謹:“存十萬送十萬,還半價,算起來能買到市價四十萬靈石的丹藥!”

白清歡:呵,就你聰明。

看一眼這明顯是搬空跑路的醫館,再看一眼還在傻樂的劍修,她終究徹底無言了。

好,好,好得很!

多年沒來,你們北靈城的民風真是越發純樸了。

下回買法寶還是回東靈城吧。

不過,這具身體的傷確實不能耽擱了。

眼下情況不明,若身軀損毀,她也不能確保自己的神魂是否會安好。

在來醫館的路上,白清歡已默默於丹田運轉了兩周天靈力,倒也熟悉了段驚塵的靈力運行路徑。

她動作自然地解下別在腰側的芥子囊。

段驚塵自己受的傷,當然要用他的靈石來治。

身為第一大宗門的天驕,還是盛德仙君的轉世,整個修真界地位最超然的存在,段驚塵的身家應該很是豐厚。

而且,雖說白清歡尋不到機會仔細檢查這具身體,不過她從這身上的衣物鞋履卻也看得出,段驚塵似乎對這些身外之物並不在乎,不像個鋪張的性子。

如此的背景,如此的節儉日子,說不定芥子囊一打開能亮得讓她睜不開眼!

芥子囊打開。

“……”白清歡的呼吸一滯。

空。

空空如也。

比這家跑路的醫館還空!

白清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。

她在心中無聲冷笑。

“段驚塵,檢查了你的芥子囊後,我發現你真的很努力,你上半輩子不眠不休省下來的靈石,已經夠我下半輩子不吃不喝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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